Chapter 21
Chapter 2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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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小半张脸,很快地,晃那么一下就过去了。
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胡子拉碴的,而是干干净净的,和以前一个样子。
只是很沉默了,一两个钟头的视频,几乎听不到他几句话,倒是时不时看到他的手,伸过来,给裴颖喂两片水果。
就有一天,裴瑗高兴得厉害,说抗癌研究所里有一批临床药效果很好,可以试一下。
归念问她,什么是临床药?
裴瑗从大人嘴里听了一耳朵,费劲地解释给她听。十岁大的孩子,一个说不清楚,一个听不懂,两个脑袋凑在电脑前查了一下午,大概明白了意思。
临床药就是尚处于实验阶段的新药,还没正式投入市场,想要用药得先签个人责任书,研究所不担风险的。
当时归念就隐隐约约觉得不好。可这是最后一根稻草,哪怕救不了命,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。
那年立了春以后,陈家还是从美国回来了,一家人都回来了,带着裴颖姐,转回了T市的医院里。
有个词叫“落叶归根”,归念从那时起就知道是什么意思。
有小一年的时间,她和裴瑗无心学习,成绩全成了吊车尾。裴家的情况老师清楚,便只盯着归念,语数英三门主课,两门没及格,在小学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,卷子都得拿回家找家长签字。
归念为这事愁了一整天,想也没想地,给陈安致打电话。
“那你过来我这儿,我给你签。”陈安致在电话另一头听完小孩的苦恼,轻轻笑了声,透过电话都能听出他声音疲惫。
冬天天黑得很早,归念是放了学去的。肿瘤医院冷冷清清的,陈安致在门口接她,看见她时笑了下,像以前每一次一样把她的书包取下来,拎在手上,一言不发地走在前边,带着她去路边找了家饭店,吃了一份盖浇饭。
半年不见,他样子没怎么变,却像是老了,穿衣服没以前那么讲究了,眼里全是晦暗的东西。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,“长高了”。
归念看着他,突然就不想把书包里那两份没及格的卷子拿出来了,觉得自己实在不懂事,陈老师这么累的时候,她还跑过来让他签什么卷子。
可她本来也不是为了这个。来这儿,其实只是想见见他。
她有半年没见陈老师了。都快忘了他爱抽的那种烟是什么味道了。
那顿饭终究没能好好地吃完,陈安致接了个电话,就往医院跑。归念喊了两声,也没喊住他,慌里慌张背起书包要追出去,被服务员拦住了,说还没买单。
归念一咬牙,把自己的手机抵在那里了。
以前每一次,陈安致带她出门总是很留心,要么拉着手,要么抓着后衣领,就怕一扭头她就不见了。那还是归念头回被他落下,追了一路也没能追上。
十岁大的孩子,一个人走进医院,在门诊大楼里问了七个护士,终于找到了住院部。
她坐在医院的走廊里,听到里边的哭声。
那是归念这么多年,唯一一次听到他哭。VIP病房的隔音效果并不差,也没挡住里边的声音。
仿佛是一个信号,裴家人跑过去,却没能推开门。
门从里边锁上了。
这辈子最苦的一次告别,他没让任何人进去,是一个人送走的。
*
归念那两张没及格的试卷,终究没能签成。爸妈住在市里,平时轻易见不到;让爷爷奶奶签吧,老两口又要想自家|宝贝孙女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。
老师问起来的时候,归念突然压不住委屈,一下子哭了。哭得惊天动地,把班主任都吓到了,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跑过来劝。
以前归念不知道“夫妻”是一种多深刻的联结,也不知道打小青梅竹马,五年恋爱,两年婚姻,这样的感情有多厚重。
是后来这些年才慢慢懂了的。她年少之初,关于婚姻、关于好的爱情的定义,都是从陈安致那儿得来的。
她像是个小小的见证人,曾见过他爱别人是什么样子的,也亲眼见过他对裴颖姐有多少深情。
暗恋是她,初吻是她,鼓励他当画家的是她;异国求学五年,再难熬的日子都是她陪过来的……刚到22岁法定婚龄,就迫不及待去登记了结婚,一枚戒指戴了十年才摘。
老宅书房里的所有画是她,这些年一个人四处旅游,拍过的所有风景都是为了她;开心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都去看她,墓碑前一坐就是一个下午。
比不过的。
那个人随他的前半生长在一起。后来人没了,就活在他心里。
在最好的年纪、最深爱的年纪里离开了,就一辈子都是最美的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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