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20
Chapter 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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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安致一宿没睡。
凌晨到了家后给归念发了几条消息,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,最后聊天框里不再有回复,大概是睡着了。
晚上告别前她那几句话,尤其那句“陈老师谢谢你”,一遍一遍地在陈安致脑袋里转,转得他头痛欲裂。
这一整晚便难熬极了。床不舒服,被子不舒服,暖气太热了。辗转难眠,秒钟滴答的声音都听得清。
一背全是汗。陈安致爬起来冲了个澡,却也没什么大用,心里燥得厉害,消解不了。
天快亮时他才有了些睡意,迷迷糊糊做了个梦,梦的全是过去的一些旧事,一个串一个的。都是点零零散散的小事,有些年代太久远的,他自己都已经记不太清了,不知怎么能从梦里翻找了出来。
那是他刚带上归念学画画的时候。归爷爷对陈父有提携之恩,这事陈安致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,对归念自然也比别的孩子更上心。
一节课两个小时,七八个学生,围着一张很大的长桌坐开。小孩子爱博人关注,“陈老师”“陈老师”喊得他轮轴转。
唯独归念一声不吭,永远坐在最靠墙的角落里,趴在桌子上,一笔一笔地画。你要是跟她说“坐直,小心坏了眼睛”,她就乖乖挺起背。
最初的时候,陈安致只当是个内向的小姑娘。
学画画的第二个月,是念念头回在他课上发病,她当着一群孩子的面尖叫,别的孩子吓坏了,她自己也吓坏了。陈安致最终还是选择给她一个人开了个班,左右俩家离得近,每天清早抽出两个钟头来,没别人,只教她。
归念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,很怕她妈妈。
医生说要她们母女俩减少接触,归妈妈就谨遵医嘱,一个月只见她那么一回。每月月底的那个周末,是她和归妈妈见面的日子,周五下午归儒平会来接她,住两晚,呆到周日下午,送回来。
归念却总躲。每回到了那一天,她都会像往常一样背着画夹跑来他这里画画。上课上到半中途,归爸爸来接她,小姑娘就坐在那儿,垂着脑袋不说话,催得急了,她就一抽一抽地掉眼泪。
归儒平性子急,偶尔憋不住火,会粗声粗气地训她两句。他这个爸爸当得不容易,要扛起一个公司,还要扛起家里两个病人,也累得很。
每回都得陈安致在旁边开导,一边开导归爸爸,一边开导她。也只有他的话,归念能听进去几分。
归儒平没办法了,大概是看归念挺听他话,后来每回,就成了陈安致送她回市里的家。
他开车送她,每回下车的时候归念都是一步三回头,噙着泪,哀哀叫着“陈老师你后天一定来接我”,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。
陈安致得哄半天,许诺周日来接她,她才会乖乖跟着归儒平走。
跟爸妈见面怎么就成了一件这么难过的事?彼时陈安致想不明白是为什么,只当是母女俩见面太少,归念有点认生。
而今天见了归妈妈犯病的样子,他才知道——念念那时候是在怕。
一个间歇性精神失常的妈妈,与丈夫吵起来会口无遮拦的妈妈,会拉着她见“弟弟”,要她对着一团空气说话的妈妈……
小时候懂不了什么是母爱,什么是亲情,怕就是怕,是最直白、且遮掩不了的恐惧。
别说念念,他一个成年人,今晚见了归妈的样子都觉得心里怵。
梦做到这里就醒了。
陈安致头疼得厉害,却再睡不着了,去书房里翻了翻,想找归念以前的画。
从八岁一直到她初中毕业,归念跟他学了七八年画画,自己又丢三落四的,陈安致存着她很多画。只是市里这套房子他没住过几天,书房里摞着的画不少,却大都是这两年的学生作品,她前些年的那些画都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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